虫方方

来了就不要走了

【喻黄】大好时光(下)


卢瀚文看着喻文州的眼睛,那双自打他进来就一直涣散着,没有焦点的眼睛。

“先不要声张,谁也别说,战队那边我自己去说,至于少天,我会亲自告诉他。”

“你的眼睛——”卢瀚文难以置信。

喻文州点点头道:“因为车祸,我的眼睛不行了。”

卢瀚文又待了许久才离开,他离开只一会儿,黄少天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回来了。

“文州~我买了好吃的来呦~今天开个小灶~”

黄少天将东西放在桌子上,喻文州开心的望着那一桌子东西。

“我买了烧鸡~快吃吧~”黄少天坐下来,分给喻文州一双筷子。

“嗯。”喻文州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。

“挺好吃,就是比医院好吃啊~”

“那是!这家烧鸡店一级棒的,文州想吃下次给再你买!”

“我比较心水白斩鸡。”喻文州开玩笑。

“人家那里没有!”黄少天知道喻文州在开玩笑,却还是轻轻揣了揣他的床。

“少天脚下留情,床不能够。”

两人说话间,黄少天手机响了,他也不避讳,在喻文州跟前就接。

“喂?啊,对,哦?哦,行,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去。”

喻文州耐心听着,黄少天挂断电话,他询问道。

“怎么了少天?”

“呃,没事,文州,我今晚上有事,可能——”黄少天吞吞吐吐,欲言又止。

“嗯,你去就是,我一个人也不打紧。”喻文州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,回应道。

“啊文州我明天早上一早就回来,早上我给你买好吃的来。”黄少天起身。

“好,路上慢点。”喻文州道。

“嗯嗯。”

喻文州目送黄少天离开,虽然眼睛一片模糊,但是还有些影像。

“啧,找个时间和少天说说,他一定也明白。”
喻文州自言自语。

平日里喻文州住院,父母也会来陪护,但更多的时间是黄少天在,从白天到黑夜,几乎不间断。

父母默许了两人的关系,还夸赞黄少天嘴甜懂事。

喻文州也寻思好了,等退役了,虽然眼睛有毛病,但是少天如果不嫌弃,他可以同他携手过一生。

他觉得少天不会嫌弃他,从训练营里开始的情谊,不会因为一点伤病就结束。

可是黄少天最近的行为有些反常,白天还好一点,到了晚上八九点钟,时常要出去,一出去就是一整夜。

第二天身形疲倦的回来,喻文州问他怎么了,他打着哈哈糊弄过去。

于是喻文州偷偷打电话问宋晓他们,宋晓他们也说不清楚。

因为黄少天已经退役了,游离在俱乐部之外,具体的动向俱乐部也无权干涉。

黄少天又一次一大早回到医院,手里提着泛着热气的白米粥。

“少天,去哪儿了?”

喻文州单刀直入,不再废话。

“啊?我,有点事儿。”

“有什么事要一晚上不回来?”

“啊,文州我不想说,你能不能别勉强我?”

黄少天耸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。

“……好吧,我知道了。”喻文州轻声叹气,伸出手来,想要抚摸少天额前的碎发。

黄少天动作却比他快,喻文州的手将将要放到他头上,他头一偏,避开了。

“少天?”

“呃,文州,我又不是小孩子——”黄少天的语气很不自然。

喻文州的手尴尬的停滞在空中,半晌缩回来。

他这个行为,并不是因为黄少天是小孩子。

他该知道的,为什么躲开?

“少天,带了什么好东西?”

喻文州打破尴尬,转头去看桌子上的吃食。

“嗯,我带了粥。”

黄少天起身去弄饭,两人无话。

他两个鲜少有都沉默的状态,黄少天那个话唠属性,一秒钟不说话都难受。

可是现在两个人都不说话,黄少天几次欲言又止,喻文州也几次张嘴,却都不说话。

喻文州知道,黄少天有事瞒了他。

“文州——”

“少天——”

两个人同时开口,各自叫了对方的名字。

“你先说——”

“文州你先吧,你先。”

“我,我没什么。”喻文州低下头去。

“我也——”

黄少天捧着碗,看着碗里的白粥。

“少天,退役之后想做什么?”

黄少天心里一咯噔,面色无常眼睛却四下乱瞅。

“这个,呃,我还没想好,嗯。”

“少天,如果我说我累了,我也想退役,你怎么说?”

“啊啊啊文州你开什么玩笑你不是刚续约。”

“但是我累了,我不想再——”

“文州如果是你自愿的话我也不勉强你,一起退役一起找工作啥的挺好。”

喻文州听着黄少天的回应,怎么听怎么觉得应付,他似乎很不耐烦。

“少天,你是不是有事?”

“我没事我没事我很好。”

“有事就去办,我不拦你。”

“我没事我没事。”

气氛有些压抑,黄少天坐了一会儿,受不住,起身离开。

喻文州一个人觉得无聊,摸出手机来刷空间,刷朋友圈。

黄少天越来越少的出现在医院里,来的次数竟然比宋晓他们都少。

喻文州耐着性子不去询问,却也起了疑心。

战队老板来过几次,喻文州委婉的表达了他想退役的心思,老板只回应他三个字。

“再等等。”

他也告诉老板自己眼睛的事,老板却依然坚持“再等等。”

新赛季临近,各战队新一轮的宣传造势开始,喻文州买了新一期的《电竞之家》来看,虽然看不清字迹,抱在怀里也觉得踏实。

喻文州抱定了退役的心思,却隐隐不甘心。

天天闷在医院里,多久没荣耀了?

医生不让带电脑,喻文州也不听,打电话给宋晓,让他偷偷把平板给他带来。

不能网游还不能手游了?

最近那个什么师不是挺火?哼哼,带上五个纯输出,暴击堆起来!手速飙起来!

喻文州机械式的点着屏幕。

堆暴击,彪手速又如何?

终究是隔靴搔痒罢了。

黄少天也不来,他一个人,彻底“放飞自我”了。

眼睛越来越模糊,喻文州已经有了失明的预感。

他平静的接受着这个现实,不大发脾气,不怨天尤人。

抚摸着电竞之家的封面,喻文州心血来潮。

上个赛季,好像还有一次复盘报告没写完。

趁着还没完全看不见,赶紧把它写完了,自己也没有遗憾了。

说干就干,喻文州摸索着在床头柜里找到纸笔,垫在膝盖上,开始报告。

虽然很模糊,但是有大体的轮廊,喻文州写起来也不费劲。

“队伍还是要以防守为主,以守代攻,互相包容。”

“霸图的宋奇英心思缜密,对他不能像以前对付韩文清那样。”

“微草近年势头强劲,我们不能忽视他们。”

“还有轮回……”

“还有嘉世……”

喻文州写着写着,报告的内容就变了。

这一场复盘主要是针对霸图,喻文州却连带了其他战队。

喻文州想起了自己的训练营时光,那个时候也是一个本子一个本子的,一点一点记录,一点一点成长。

荣耀,倾注了他毕生的青春。

喜怒哀乐,酸甜苦辣。

喻文州攥攥手里的笔,咬咬嘴唇。

如果可以,真不想离开。

一行清泪划过谁的脸庞,看似平静的背后,他有多少不舍和无奈。

喻文州缩起了身子,抱着怀里的纸笔,窝进被子里睡着了。

黑暗中那抹阳光立在床前,悄悄的看着病床上那人苍白的睡颜。

黄少天终于又出现了,在病床上陪了他整一个白天。

夜幕降临,黄少天又要走,喻文州央求他留下来,他却执意要走。

他留不住他,目送他离开。

喻文州也大了胆了,鬼使神差的,穿了黑风衣,悄悄跟着黄少天出了医院。

灯红酒绿的歌舞厅,黄少天在舞池摇晃。

喻文州隐在暗处,静静地听着黄少天的动作。

“黄少,今天怎么有空来啊~”

“平平你不知道!医院里闷死了!出来透透气!”

“哎呦还去医院呢~不是说要出国留学么?”

“就这几天的事儿了,快走了就好了,省得整天压抑得要命。”

“您天天来这里消遣,医院里那位,不疑心啊~”

“疑心就疑心吧,我巴不得呢,省得以后拖累我。”

“啧啧,以前不还说患难与共么,这回怎么又拖累了?”

黄少天同舞池里的女孩子交流的热火朝天,丝毫没有注意暗处的某人。

“他退役了倒也不要紧。”

黄少天说得无所谓。

黄少天,说出来,说出来就好了。

他好不容易来了,你快说啊!

“但是他要变成瞎子了,那我可不买账,小爷我还有大好时光呢~不能浪费在一个瞎子身上。”

喻文州默默走在大街上,心底一片冰凉。

是了,少天应该早就知道了,瀚文来的那天,他们的谈话,他应该听到了。

怪不得,就从那天起,夜不归宿。

他以为以他同他的情谊,不会存在“拖累”呢。

一切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。

原来少天早就另谋出路了。

那个女孩很漂亮吧,以后会是少天的女朋友么?

是啊,他的大好时光,怎么会浪费在一个瞎子身上?

仔细想来,除了第六赛季那一夜疯狂,他们之间,似乎也没什么。

喻文州回到医院,把自己缩进被里。

什么叫众叛亲离,他这体会到了。

荣耀离开,黄少天,算不上背叛,人家只不过是,找了个更好的出路。

第二天喻文州幽幽醒来,眼前黑咕隆咚的,什么也看不见。

枕头湿了大片。

那夜后喻文州彻底失明,目不能视。

分手的话是黄少天说的,其实也没说“分手”二字。

“文州,我的事你也听说了吧,家里让我去英国留学,以后,我就不来了。”

“好,一路顺风,学业有成。”

两个人平静道别。

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,十年,说散就散。

喻文州收拾东西出院那天,黄少天在朋友圈晒出了去往伦敦的机票。

新赛季如期举行,尽管老板大力挽留,但喻文州因为眼疾问题,还是宣布退役。

退役后的第二个月,他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。

“喻文州是吗?我们医院有适合你的眼角膜了,你考虑一下手术?”

眼角膜的捐献者是个患有白雪病的女孩。不愿意接受化疗,也没有合适的骨髓,只想自然的生死。

喻文州同她见面,他向她道谢,而她,说得最多的,只一句。

“照顾好你的眼睛。”

喻文州听着声音觉得耳熟,却又想不起来是谁。

见完面后喻文州离开,而女孩则去了隔壁的病房。

女孩的眼角发红,声音哽咽。

“这样,可以了吗?我装的,像吗?”

“可以了,很像很像,我差点以为你真得白雪病呢。”

“你走开!还不是为了你!”

“好好好,为了我,为了我,感谢你!回来请你吃饭。”

手术安排在下午,喻文州做完身体检查,一步一步走向手术室。

他身边的,与他并肩而行的,是那个即将为他捐献眼角膜的女孩。

两人并肩走进手术室,一同躺张手术台。

麻醉剂注入体内,喻文州趁着还能说话,偏头同对面的女孩道谢。

女孩却沉默,估计是麻醉起了作用。

揭开纱布的那一刻,喻文州重新看到了光明。

镜子里的,久违的自己。

电脑里的,久违的荣耀。

他想去见那个女孩,无奈女孩搬去了别的城市,音信全无。

休养三月,喻文州宣布复出。

丝毫不见陌生,比以前更加老道。

战术大师,脑袋瓜子自不必说。

别人只觉得喻文州哎以前更加精准稳定,也只有喻文州自己能察觉到不对。

洞察力,对时机的把握,炉火纯青。

季后赛,蓝雨夺冠。

喻文州捧着沉甸甸的冠军奖杯,奖杯上映出他明亮的眼睛。

只不过是眼角膜而已,常理不会带着别的东西。

但是,这不是常理,这是奇迹。

喻文州对着镜子审视自己,镜中的自己,镜中的眼睛。

他去了少天曾经去过的那家歌舞厅,那个声称搬家了的患有白血病的女孩,生龙活虎。

莱茵河畔,带着黑色墨镜的俊朗青年,坐在一条长椅上,身边卧着一只棕黄色的金毛导盲犬。

“哎呦哎呦文州啊,今天天气真好来,听说咱们蓝雨又夺冠了,可喜可贺,可喜可贺。”

“我当时怎么说来着,你还有那么多的大好时光,我怎么忍心让你浪费呢。”

“啧啧啧,你这个大傻瓜,你真当我眼瞎看不见啊,哎不过现在真看不见了,你当时眼都没焦点了你装就是了。”

男青年手里握着个小玩意儿,对着身边的金毛说长道短。

“哎文州,你说你现在在干什么,肯定恨死我了恨我抛弃你。”

“不对,你现在肯定捧着奖杯在家里乐呵着呢,感谢我知道吗,感谢我。”

“哎文州我给你说,你哪天要是发觉了,来英国找我怎么治,我该说点什么?文州你给我说说来。”

男青年拍拍金毛的头,而那大金毛,从刚才就一直瞅着一个方向。

不远处站了个男人,一直站着不动。

“哎文州,你看啥呢?”

男青年顺着金毛的视线望去,虽然他看不见。

“啧,文州你看我,文州文州,你看我,我多好看,我是黄少天啊,文州文州!文州文州!”

一阵大风刮来,吹乱了男青年的头发,吹掉了他手里的小玩意儿。

小玩意儿滚落,滚到不远处男人的脚边。

索克萨尔最古老级别的手办,因为经常揉搓,上面的漆已经掉了大半。

“哎呦坏了坏了,文州,索克萨尔掉了赶紧去捡回来。”

男青年声音里带了慌乱,急忙起身要去捡。

然后他听到由近及远的脚步声,朝他走来。

“哎哎是不是路过的好心人,帮我把手办捡来行吗,谢谢了。”

黄少天知道有人来了。

索克萨尔的手办,安安稳稳的落在他手心里。

“万分感谢啊,好人一生平安。哎以后我们可以常聊聊天我可以给你说一大堆关于这个手办的事儿,你说好不好啊……”

黄少天继续balabala。

文州这个,文州那个,文州这个这个,文州那个那个。

以往他这么能说,除了那人,没人肯听。

温热的手掌心落在黄少天被风吹乱的头发上,轻轻揉搓。

带了他熟悉的味道,带了他日思夜想的气息。

清风送来安稳的语调,男人隐了喉咙里的呜咽的声音,轻轻地吐出字句。

“好。”

——END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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